2009年5月4日 星期一

關於電影裏的電影院

電影是不適宜拍電影院的,因為太黑,但也有一些值得一說的場面。

最厲害的是蔡明亮的《不散》,攝影機就放在那裏十分八分鐘,拍一個空洞洞的電影院,讓人看着看着心裏產生愈來愈多的浮想:人坐在電影院裏只會看銀幕,誰會留心沒有人的空蕩的影院呢?電影院讓我們坐得舒服看得痛快,是我們拍拖的聖地,聯誼的佳選,但每次來去匆匆,電影院的椅子好像用完即棄的筷子,下次再用又是另一雙新的了。蔡明亮的超級長鏡頭,時常有這些讓人反省的效果。Andy Warhol有一套是拍帝國大廈的塔尖,一拍就是六個小時,你去吃一個飯回來還是那樣子,鏡頭不動,天色愈暗,然後,塔尖的燈驀然亮起......

貝托魯奇的《戲夢巴黎》(The Dreamers)有一幕拍Michael Pitt等幾個主角在小放映室裏看電影,煙霧彌漫,那是1968年的巴黎,還有甚麼好說的。這部戲我一直偏愛,貝翁真的摸透了六十年代巴黎學生運動的氛圍,塑造了那麼幾個灑脫不羈、私生活混亂、糊里糊塗過日子的學生形象。Eva Green處女作就美得讓人心動,Michael Pitt也演得入格,後來他竟然變成Michael Haneke "Funny Games"裏無目的地折磨人殺人不眨眼的魔人!形象一百八十度相反卻又演得恰當,挺有可塑性。扯遠了,還是講正題。《星光件我心》(Cinema Paradiso)片末,主角長大後看當年放映師剪下的接吻片段,一個人在放映室裏邊看邊笑,咬着指頭眼淚就下來了。這一幕也很動人。當年我在金鐘UA很足本,那個戲院很大。

也有利用電影院來做文章的,像李安《色戒》,湯唯和王力宏在電影院裏會面,正放映的電影對白竟處處針着二人處境,那怪怪的男聲說「你們兩個怎麼在這裏?」李安真是心細如髮,照應無遺。

我倒是有一個很有趣的經歷,一次在灣仔影藝看戲,時近午夜,看到一半,忽有一觀眾的電話響起,他大聲「喂」了一聲,電話另一邊的人想必問他在幹甚麼,他答「睇戲」,對方又必定是問甚麼戲,他壓低聲說「唐朝豪放女」,對方又必定是聽不見因而追問,他不耐煩地放聲嚷「唐朝豪放女!」

係呀,夏文汐1984年的唐朝豪放女呀,真係堅!她82年的《烈火青春》真係驚艷,可惜戲的後半截完全唔掂,前半呢,我倒是很喜歡的。譚家明後來的《父子》,成就不及這半部。